光亮的大地
大地的苍穹

【Todolf】一面之缘



0.


他从雾气沉沉的梦中醒来,一瞬间想不起自己是谁、身在何处。他探身去摸,身旁的人已经离开多时。头顶悬挂着织锦帐幔,周围的金银器具反射着幽光,长燃的蜡烛,煤油灯,野鸟的细密画,书本,女人的肖像。

此处是皇储的寝宫无疑。他喉咙干痒,于是起身找水。并没有水。也没有任何信笺留下。他架起腿来,回味起昨晚维特塞拉女爵的身姿,从那裸身的女人眼里看到了自己。

皇太子鲁道夫,急于褪下他幼稚的壳一般,铆足了劲向着成熟日耳曼男人的标准疯长。他是顶着开国先祖的名字,作为帝国唯一的王子长起来的,从他刚学会走路时起,鲁道夫就穿上了军装制服。他已经受够了军旅生活,于是他在逃脱的路上找到了米茨,沃尔芙夫人,还有女爵。

他占有他所能得到的女性,正当与否,就好像为了补足他得不到声张的政事上的野望,补足那些被迫路过的,属于他父亲而不是他的广袤土地。他与女爵幽会,光临声色场所,年轻的身体无节制的献给那些触手可及的温存。即便日间束手束脚,他在黑夜里驰骋。


内宫里看不出日与夜,但他猜测时间已经不早了,奇怪没有任何仆从来叫醒他。鲁道夫离开床,随手披上椅背上的晨袍,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外厅去。

一个身影坐在窗下。鲁道夫酸胀的眼睛还看不清楚,但他的心跳开始擂动,他张开嘴又合上,异样的感觉灌进他的身体。这感觉他曾经也有过,不过那是很早以前,早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。


1.


1864年。那天他被迫独自一人在大雨里操练,因而发烧了。

小皇子在床上浅眠,从不愉快的梦里进进出出,女官们围在他床边,用烈酒给他搽额头,揩干他汗湿的头发。蜷缩的再紧他也感觉冷,丝绸衣物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,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。他多想母亲在这里,可以安慰他,让他依靠在她怀里,可又为这种念头感到羞耻。遵照他的教育,这样的想法是软弱的。

四下灯火通明,小男孩看到上百支蜡烛,烛火纷乱的摇晃着,好像整座宫殿都着火了,那些裙撑硕大的女官也着火了,变成绕着他跳舞的魂灵。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呼唤。小小的身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磨,几乎要熔化。但他一定是呼唤了,在他深深的噩梦中,在这燃烧的宫殿中,因为有人从黑夜里赶来。


远远地,他看着那个身影来到他床前,披着黑斗篷。

那人所到的地方,火焰都归于黑暗,女官们也退回影子里去。那人俯下身来,他便觉得自己也陷进舒适的黑暗里。那是个高大的男人,远比他高大,也比母亲高大,像一匹黑鬃毛的马儿般站在那。他脱去手套,挥手赶走鲁道夫额头上的高热,手指凉的像死人。他不认得这个男人,也从没在宴会上见过,男人脸上是一种陌生的神情,令鲁道夫很奇怪:这人显得既不卑微,也不傲慢,他的双眼含着矿石一般无机质的光芒。鲁道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。

或许他不知道我是谁,男孩想,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呢?这里是我的国家,我的宫殿。

“你好,鲁道夫。”男人说,他的声音轻轻的。

他壮起胆子说:“你应该称呼我殿下。”

男人说:“不。”

小皇子说:“我不怕你。”

男人回答:“当然。因为你清楚,我是一位朋友。”

事实上,鲁道夫不太清楚什么是朋友。他很清楚老师,长官和仆从是什么,有时候他清楚什么是父亲。但他没有朋友,他只有过一只猫。那是只姜黄色的猫,她的皮毛长得像毯子一样,平日里在外厅里走来走去,一得空就在软垫子上大睡特睡,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响动。关于猫的念头让鲁道夫舒服了一些,他在想象中把脸埋进猫晒的发烫的背毛里,感觉不那么难受了。他决定相信这个新朋友。

男人沉默的看着小皇子慢慢垂下的眼皮,他在鲁道夫的眼中越来越远,越来越模糊起来。鲁道夫想,他那么高大,看起来那么冷静而且通情达理,一定活了一百岁;要是像他的父皇那样的人,就算活了一百岁也不能像他一样。这时,那男人准备起身离去了。


“等等…”男孩伸出一只手来,想要拉住他的衣摆,却怎么也使不上劲。他感觉到暖融融的困意渐渐袭来,声音也越来越低。“再陪我一会,好吗?”

宝石做的眼睛又落在他脸上,鲁道夫感觉有晚风摇晃着他的床,他回到了婴儿一样的安宁中。

“好的,鲁道夫。”

半睡半醒之间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:“我还会见到你吗?”

高大的男人回答:“当然,在你醒来以后。”


于是他安稳的睡去了,一夜无梦。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,小皇子的高烧也退了。晚春的风飞过“海神泉”,穿过法国式园林和长长的走廊,带来抽条的树木汁水的香气。鲁道夫一旦能下地后,四下向女官打听那男人,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见过他。他想,她们一定是因为他医好了我的病,太无地自容了,所以才撒谎。他一个人跑在走廊上,寻找男人的下落,却哪里也找不见。

傍晚他找累了,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,发脾气地把女官和仆人都赶走,独自抱膝坐在床上。他等呀等呀,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名红头发的小女仆,怯生生的走上前来说:“我在您床边捡到了这个,殿下。”

他本来想把她打发走,看见那女孩手里拿的东西后却嚯地站起来,一把夺在手里。一只天鹅绒的手套。比他的手大许多,鲁道夫尝试着戴上,上下翻看起来:手背的位置上,一只蓝宝石在闪闪发光。


2.


“我的朋友,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找你。”

二十岁的鲁道夫听见自己说,他的声音嗡嗡的回响。

他急于靠近,步伐都乱了。沙发上坐的正是记忆中的男人,但没有黑披风也没戴手套。他看上去开心多了,与鲁道夫结识的那些贵族朋友相似。对着一桌象棋,正坐着吸烟,那种沙龙里的女人吸烟用的长烟嘴。

“时间不过是幻象,”见他来了,男人熄了烟。“坐吧。”

鲁道夫乖驯地落座,看见桌面上除了棋盘,还散落着明信片之类的小玩意,是流莺和夫人们留给他的纪念品。他有些难为情,随手拿起一张静物画的明信片来看。

“看起来皇太子很受女人喜欢。”

“她们都乐于引诱我。”鲁道夫为自己辩护道。

男人被逗笑了,低沉的笑声在大厅里回响。他一跃而起,把女爵的裘皮披在肩上,同自己跳舞。鲁道夫打量着他乳白色的皮肤,束起来的金发,他看上去像那些漂亮的演员,在沙龙或者滑稽戏里表演,穿着彩衣和直筒袜,领子低到胸口,露出汗津津的肉。鲁道夫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狂热了,干嘛这样盯着陌生的男人看?他连忙低头去看画。

“引诱是一门精密科学,我的朋友。”他在鲁道夫身后停下来,双手搭在他的椅背上。男人示意他手中的明信片,叫他细看。鲁道夫认出那是夏尔丹的复制品,桌上陈列着熟透的水果,猎得的野兔、山鸡,梨子的核露在外头,石榴爆裂成三瓣。这画背后的女人他已记不清了,但想必也如同那石榴一样漂亮丰腴。

“记住,”男人开口,手指画面的中一个黑点,“这是画家在对你说,生命不过是昙花一现,生之中永远蕴藏着死,这便是静物画的原意。”

鲁道夫努力的顺着那根手指看去,想要搞明白男人的意思。他终于看清了,那是一只苍蝇。那画里还有小虫,腐败的枯叶,苹果上的霉点,他越去看,越觉得嘴里发苦,头发里渗出汗来。

男人的呼吸也是冰凉的,他说:“给自己找个新娘吧,趁还来得及。”

他不记得男人是怎么离开的。他的仆人洛斯歇克赌咒发誓,早晨女爵暗中离开以后再没人来过他的寝宫。

这一次男人留下了一桌残棋和熄灭的香烟。一想到他在这里一边翻看着纪念品一边吸烟的样子,鲁道夫便觉得难以忍受。他试图下完那局棋,却发现那执白的已经无药可救。夜晚他独自躺在床上,想着男人冰冷的身体。鲁道夫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姓,也没来得及把手套还给他。


3.


第三次见面是在城区,维也纳河畔。

近来帝国的皇太子热心于乔装成平民,成天在维也纳街头游荡。结束了在布拉格漫长而艰苦的军旅生涯之后,他似乎对帝国的维也纳迸发除了前所未有的激情和热爱。他叫贴身仆人定制一批一批的新马裤,把大额的钞票兑换成铜板。他在酒馆里结交朋友,化名在报社上刊登社论文章,批评自己父亲落后的执政理念,宣传欧洲多元统一的主张。

“新时代已经来临了!”他和朋友们振臂高呼。

但对于奥地利的民众们来说,还有两个月鲁道夫皇子要完婚了,几十年来难得一遇的盛事。帝国的比利时新娘娇羞如未开苞的玫瑰,甚至有人怀疑她还是个女孩。这桩婚事当然是皇帝,教皇和领主们决定的,首先考量新娘的品格和天主教信仰。宫廷间传递着公主的小像,所有人都对新的继承人翘首以盼,包括他连年远游的母亲。而话题的主人公现下穿着破衣破帽,在河边的长凳上睡着了。

商人和孩童络绎不绝,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。

鲁道夫醒来的时候,眼皮被阳光晒的发烫,维也纳河波光粼粼,四下一派夏日午后的快乐气氛。他活动活动脖子,发现身旁坐着一个人。那人一点也没变,金发束在脑后,一身贵公子的做派。鲁道夫弯眼笑了,“嘿,抓到你了。”他第一次伸手碰到了男人,确保那人不会突然离开一样握着他的肩膀。“你到底是谁?”

金发男人也笑了,向鲁道夫扬了扬手中的书,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
鲁道夫盯着他看,“你是奥地利人吗?还是德国人?”

那人却只是看书,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。鲁道夫越过他肩头去读,那一页写着:

我是衰落已至末日的帝国

看着高大金发的蛮族通过

我,慵懒,以充满金色

与阳光之舞的风格写离合诗

……[1]

他的朋友好像又年轻了。树影在他脸上摇晃,他的睫毛是一对雏鸟的羽毛,玫瑰色的嘴唇噙着笑靥。鲁道夫不知不觉得看了许久,一群乌鸦悄悄围上来啄食他脚下的面包屑,他一站起来又都呼啦啦的飞走了。鲁道夫见男人走到河边去,便抓起自己的包袱跟上来,也在河边把面包掰碎扔给野鸭。男人好像对鲁道夫毫不在意似的,自顾自的在河岸上走,皇太子便在后面跟着。他躲开吵嚷的小孩,撑伞的夫人们,好像在打猎时追赶一只白兔。好一副怪景象:两个男人,一个穿得像个男爵,一个活脱脱的穷小子,在绿草地上前后走着,谁也不说话,草地上的树影越来越长,越来越淡。最终他们又回到了长凳边,男人的衬衫让风吹鼓起来,快要变成一只起飞的鹭鸶。

“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?”鲁道夫朝他喊到,“我很快就要结婚了。”

男人停在一棵梧桐树下面,一只手环抱着树干,回头看鲁道夫。

他终于开口了:“你只需要知道,我和菲利克斯[2]站在同一边。”

鲁道夫心下吃惊,一瞬间没了闲情逸致,“是谁告诉你菲利克斯的事!”

他本来还想问,谁料想这时候两个小乞丐抢了他的包袱,撒腿往人群里跑。鲁道夫只好掉头去追。最终在路边捡回了包袱,里面的稿子没少,只是钱和两块面包被偷走了。他再回河边去时,男人早无迹可寻。

回到宫中,鲁道夫翻找了几乎每个抽屉,想找到小时候男人留下的手套。他猛地把那些沉重的木家具打开又关上,最后喘着粗气倒进椅子里,把桌上的纸笔扫了一地。鲁道夫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午后做了一场梦,甚至连男人确切的样子都模糊得像林间的晨露。那人不可能知道,皇太子和朱利亚斯·菲利克斯是同一个人,这件事是关乎他前程的机密。他也不可能轻松从宫里跟踪鲁道夫到宫外。事到如今,鲁道夫第一次意识到,他的朋友或许不是常人。他太过于完美,太过于不真实了。水泽中的仙人,守护者,或者幻象,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对着镜子交谈。他终究也要疯了吗,像他母亲,像他表兄那样?


4.


婚后,比利时的斯德法妮是个古板的女人,比相片上还要乏味。

在短暂的庆祝之后,帝国似乎卷进前所未有的阴云里。“菲利克斯”的文章收效甚微。欧陆风云激变,却没有鲁道夫一席之地。就算秋风渐紧,街上的游行还是一天比一天多起来。美泉宫照样举办筵席,欧洲各国的门阀贵胄络绎不绝,宫外反犹主义,沙文主义的人也高声喊喝,在马车上挥旗、演说。来自匈牙利、加里西亚、布科维纳的穷人聚居在“马佐岛”,他们对舍纳勒尔顶礼膜拜,痛骂统治者,声称要“脱离罗马”。

鲁道夫又被派遣到匈牙利的军队里,那里的匈牙利人甚至拒绝说德语。鲁道夫只能看着执拗的父亲听信教廷的摆布——老皇帝瞧不起儿子做的那些书本学问,也不认同他的新时代思想,对他说:“你的工作是给帝国带来新的继承人,别给自己招惹麻烦。”

斯德法妮给他生了个女儿。

“天使,你听到礼炮的声音了吗?”

鲁道夫很高兴他们又见面了。为了纾解他的咳嗽和身体疼痛,他给自己打了吗啡,此时半梦半醒之间,又见到熟悉的影子。这里是妓女的家,女人在隔壁洗澡,房间里弥漫着腐朽而让人亢奋的气味。被称作天使的男人施施然坐在床边,亲热地用手抚摩鲁道夫的头发,好像小时候一样,要为他减轻痛苦。

“二十一响[3]。”男人回答到。

镇痛剂的作用之下,鲁道夫决定放任自己信赖幻象,毕竟现实中只有苦楚。他把汗湿的头枕在男人腿上,把自己的重量交给对方。

“天使,我快要受不了了。德国在窥伺波兰,苏俄在给所有国家施压,如果父亲还这样愚蠢地维护盟约,很快帝国就会被拖入别人的战争。新欧洲或许永远无望了,我也永远得不到皇位,这就是他们想要的!听啊,仇人的脚步声就在门外了!”

“那只是钟声,殿下。”

“父亲的国家还停留在中世纪,哈布斯堡家族的利益已经开始妨害帝国,我愧对我的名字。小时候,我还曾在金器上看见先祖刻的“AEIOU[4]’,如今这样的野望已经永远失落了!”

鲁道夫又剧烈的咳嗽起来,好像要把心脏吐出来交到男人手上。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染上的病,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。他咳得如此厉害,发白的手指死死攥着男人礼服的蓝领子,勉强抬起头来。

“我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,可我已经看不见前路。报社的人已经下狱,父亲看见我那些文章只是时间问题… 那些大臣都想把我搞垮,说我里通外国,要独立匈牙利和父亲分而治之,连母亲也抛弃了我。我已经没有选择了。如果克莱门梭落选,我们就会失去法国,而我就是叛国者!”

“你不是叛国者,你是皇帝鲁道夫。”男人这么说着,比情人更温存,鲁道夫睡在他怀里,抚摸他胸口佩戴的蓝宝石,几乎要发笑。有“帝王石”之称的蓝宝石,本应保护国王和君主免受伤害。

“如果我的人生是一场噩梦,要怎样才能醒来?”他满脸是泪的望着男人,如同那个发烧的孩子。男人指引他的手到枕头下面,鲁道夫摸到了放在那里自卫的手枪。

冰冷的左轮枪,等着上膛,摸起来就像那人没有温度的身体。

“我该走了。”男人说。


“斯德法妮已经生不出孩子了,她也得了病。”鲁道夫对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说,“我不会有继承人了。”

男人停下脚步,他说:“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就知道。”


5.



鲁道夫脱下脏污的外套,洗了脸,穿好靴子坐在床头。他终于不再焦急,也不再害怕,甚至想起了第一次与玛丽幽会时那种甜蜜的期待。他的信想必已经送到母亲和妹妹手中了吧?仆人和马车在大路边,等待他们不会出现的主人。洛斯歇克应该看过他的纸条了,他要求与玛丽·维特塞拉女爵合葬。他衷心的喜欢玛丽,胜过所有其他女人,玛丽也发自内心的崇拜他,于是他同意与她同行。带走她年轻的生命之后,手枪终于热起来,热的发烫。他握着枪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位客人。

天使没有失约,狩猎小屋的门被推开,卷进一阵风雪。那人还是那么年轻,最优美的禽鸟也不上他的身姿。“你来了。”鲁道夫说,他还是不死心,要向命运提出最后的挑战,“你到底是谁?”

“这个嘛,我的殿下,我有很多名字。塔纳托斯,拉哈伯,苏玛,有时我是女神阿拉,有时我是骑绿马的骑士。”男人款款而来,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白衣服,“大多数时候,我就叫作‘死’。”

“我是谁?”

“哈布斯堡的鲁道夫大公,奥地利的皇太子;匈牙利和波希米亚,达尔马提亚,克罗地亚,斯洛文尼亚,加利西亚公爵;托斯卡纳和克拉科夫大公;摩拉维亚伯爵;上,下西里西亚的继承人,寻找金羊毛的骑士。”

“我宁愿做小麦。被雀鸟啄食,给穷人充饥。”

“小麦的命运是被割下,被击打,被磨碎。”

“至少小麦会复生在绿野里。”

鲁道夫终于说服了自己,他注视着这位熟悉的朋友,注视他身后冰封的国土。或许春天找来之后,梅耶林又会恢复生机,冰雪消融之后露出连绵的绿茵地,虫子复苏,鸟儿筑巢;蛰伏的种子终于推开旧体制的根系和腐土,甩掉国王和皇后幽灵的四肢,生长成玻璃和铁的新世界。他最后一次凝视男人的蓝眼睛,上岸的拉德尔第一次见到了黎波里女爵的脸。

“陪我躺一会吧,就像小时候那样。”

于是死神和他并肩躺下,好似一对爱侣。


梅耶林的枪声响了。

紧接着,萨拉热窝也响起枪声。历史的车轮隆隆向前,奥地利向塞尔维亚开炮,法国的新政府向德国讨要阿尔萨斯,飞机、毒气、坦克驶过田野,海上军舰被击沉,河上的桥梁被炸毁。

人类跨入二十世纪,奥匈帝国终于不复存焉。




Footnotes:


[1] 魏尔伦, 《恹恹》


Io sono l'Impero alla fine della decadenza,

che guarda passare i grandi Barbari bianchi

componendo acrostici indolenti in aureo stile

in cui danza il languore del sole.

Oh, non volervi, non potervi un po' morire!

Ah, tutto è bevuto! Batillo, hai finito di ridere?

Ah, tutto bevuto, tutto mangiato! Più nulla da dire!


我是衰落已至末日的帝国

看着高大金发的蛮族通过

我,慵懒,以充满金色

与阳光之舞的风格写离合诗

啊,不再有意志,只等死!

一切已经饮尽,巴提勒斯,你笑完了吗?

一切已经饮尽,一切已经吃完!

没什么好说的了!


[2] 鲁道夫化名朱利亚斯·菲利克斯在报社撰稿

[3] 皇家礼炮二十一响庆祝有新生儿

[4] AEIOU来源于腓特烈三世,“奥地利皇室注定统治全世界”的缩写



End of Work Note:


历史可能有不准确的地方orz!这篇的出发点是对于鲁道夫的个人研究,基于音乐剧想在历史的鲁道夫王子的生活中安插Tod试试。第四次见面是不唱歌的阴霾渐袭(试图)!有参考正史和电影,但是还是关于音乐剧人物!因为鲁道夫这个历史人物的特殊性(冠哈布斯堡家族第一位国王的名字,又导致皇室绝嗣,扶持费迪南大公,间接引发一战结束奥匈帝国统治)一不小心又犯了掉书袋毛病用了过多的象征…希望您阅读愉快,期待评论www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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